開頭,我想先說的是,我如何從一個少年ㄟ的『假裝行列』,到每個現場裡發自內心的『自己認同』。
我想我得先澄清,雖然我是南部人但大家都覺得我靠北。
雖然從小我住在所謂廟比7·11還多的台南舊城區裡面,家裡也有些在地方公廟系統裡當主委或透過這樣參與地緣自治的長輩,然伴隨著2008年以來政府不斷以『常民生活場域文藝復興運動』的語彙所包裝的『偽(ㄌㄠˇ)居(ㄨ)住(ㄒㄧㄣ)現象(ㄌㄧˋ)』,加上這一些所謂幾代人建立起來的人際網絡或地域連結缺乏縱向繼承的緣故,讓我實際見證了因為積累過程模糊而伴隨的居住體驗不佳,甚至說,讓我開始意識到這幾年來認識的台南可能都只是一種『假在地情節』。對於這樣的認同危機,大學時因為民俗田野而接觸到的北港朝天宮與其生態鏈,恰好很因緣地陪伴了我度過這樣的一個時期。
但這可能只是一個所謂『少年ㄟ時期』的經驗,今天要講的並不是什麼文化認同障礙或自我認同困難這類的瑣碎思維,我只是想把『為什麼需要』做個前情提要。姑且就是上述這樣偶然的因素,從2016年開始,我便捲入其中並且持續地產生行動,而這樣的行動究竟會走到哪裡,又或者說,在沒有特殊背景與獨立時間點的因素,這最後是否會成為某種日常生活脈絡中,我所自行實踐出來的一種文化呢?
2017年在靜宜大學【物質民俗與產業:臺灣當代民俗文化發展學術研討會】中,高麗珍副教授所發表的《民俗作為十二年國教素養導向課程的未來可能》,討論了如何落實民俗課程甚至作為一種於體制中的實踐,在會後討論時迴響熱烈,大家關注的問題多數聚焦在『怎麼做』以及『如何突破地方性』等等情境上,熱絡程度可見大家對這樣文化教育的關心,而我在那樣面對民俗(folklore)體系下的異質多元場合下,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阿寬與他貓下去的兼容並蓄。
然後2018年我為貓下去做了一對燈籠,一切也好像是應然而然的,於是2019年的『貓下去北港進香團』,就在這樣的因緣際會下,給他由北向南的下去了。
直觀來看,這或也止於個人知識經驗的文化『交陪』,不過是跟陣頭囝仔一樣,把自己習慣的律動帶到了貓下去的工作日常,但更多的或許是貓下去夥伴們一直以來的包容,還有一直以來與我同在的朋友支持。
除了自我反省以外,驅使自己這麼行動的,或許是一種媒介(media)精神,或者這裡論述的『媒介』,除了是一種應用方法或策略聯盟,也可算是一種當代的宗教實踐。在這次5月18日在由內湖武德旨德宮舉辦的【咱的武財公文化音樂祭】活動裡,我們可以看見作為北港朝天宮行列之一的彌勒團團員們身著由貓下去敦北俱樂部奉獻的裝備,參與慶典行列,展現的或許是貓下去老闆對於年輕人參與活動的支持,對民俗文化的熱心維護,但這樣透過物質贈答串聯起來的,或許可以說是,一種『品味』吧。如同社會學者皮耶·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論述:透過結構面的『階級』與個人面的『品味』關係,讓慣習成為內涵。
於是,『貓下去』成了『大台北文化傳遞的一種新媒介』。
這樣來看貓下去的活動參與,一切都是因緣巧合,但仔細而論依然有其細膩,好比為什麼選擇以『北港彌勒團』作為參與的一種管道,即是透過考量後的審慎決定。
先說『北港彌勒團』。北港彌勒團源於賜福里,由北港人士許西河先生創立,思想啟發源於黃俊雄布袋戲中的劇情人物(醉彌勒)改造而成立,可說是古時媽祖遶境陣頭結合布袋戲的產物......在台語『人若是心內結歸球,就要喝酒,嗜一下,嗜一下,多好你甘知…...』這首歌的音樂中,三尊『醉彌勒』手拿酒瓶,袒著胸、露著大肚,有時醉彌勒還會有相互『乾瓶』,仰頭而飲的動作。祂們足踩醉步,在大街上左搖右晃、忽走忽停,醉態可掬,十分可愛。(北港朝天宮彌勒團粉絲頁)
從上文可以見得作為陣頭的『彌勒團』,是結合當時的風靡(電視布袋戲)而產出的表演形式,透過這種直接的趣味情感表達方式來奉獻神明,娛神且娛人且略帶白爛的可愛,讓我不禁思考作為現在潮流如何與傳統再次成為一種可能。在身份與認同的多重性( multiplicity )前提下,讓民俗,日新又新。
民俗學上彌勒團作為一種『假裝行列』,也即是透過誇張扮演來達到熱鬧目的的角色扮演。相比於家將與神將等傳承所具有的宗教性意義,彌勒團相對起來趣味而放鬆,但從整體態度上,也更能看出他們對於文化認同而延續的慎重與堅持。
所以是需要更多的包容跟了解。
民俗參與是否能只是一種體驗,『假裝』參與是否會因為沒有全面思考而成為一種武斷的消費,好比在繞境時可能有『請主』或『頭人』會為了場面的氣派(鬧熱)而召集的少年吔,在穿上宮廟符號衣服的他們所獲得的自己認同在當下,是否也是一種民俗?或許都是,恰似假日上餐館平日跑酒吧的我們的都市日常一樣,這一些阿弟仔所標誌的恰也是在節慶的喧嘩與目光之下所存在這種『內部模樣』。
那期待能做些什麼呢?
如果以敘事學的脈絡來看,民俗不僅僅是作為一種現象,更可以是一種文明刻印,如果這樣說得通,那其中必然存在一套自我修復的方法。在現在的許多廟會中,我們可以看到嘗試復古革新的現象與嘉年華園遊會(文化祭典式)的形式正在發生,這就好比與過去的自己交手然後對未來嘗試各種想像與好奇。而這一些訊息都將會透過團體間的競合過濾最後萃取,好比其他廟宇看了朝天宮的衣服好看,也會複製與學習,這些從都市情結下來看的『以原有取代已有』,看似傳統卻也符合了對於奇觀的期待,但都是必須小心處理的諸多訊息。
如實照看,努力結合而不去濫用,寄望讓更多人能了解文化,也讓更多傳統能有伸展舞台,並且深入群眾分享,或許這便是屬於我言說裡的,
『貓下去廟會模樣』。
以此文獻給每年陪媽祖遶境兩天,但講遶境可以講一整年的,北港人眾們。
(撰文:言令,臺南人,日本佛教僧侶,在貓下去出沒做功德人,現職某大學延畢生,Instagram:【kashiw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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